夢縈也是這麽打算的。

所以拂曉也隨自己的意給她安排了一間廂房，自然就在他房間的旁邊。當然他盛情的邀請了夢縈與他住在同一間，被夢縈拒絕了。

“狐貍，你最後一次見到瑯玡是什麽時候？”夢縈心中有事，一邊看著拂曉親自給她收拾房間，自己也在一旁搭著手，希望能知道瑯玡的情況。

正在鋪床的拂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，“瑯玡？不知道，我那天見你之後就沒回蘆花山，瑯玡怎麽了麽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夢縈搖搖頭，含糊了過去。

拂曉自然不會說什麽讓她回去看看的話，也緘口不提瑯玡。他將炭盆生好，隨意撥弄了幾下，整個屋子開始變得暖和起來，“夢縈，我去讓他們準備些吃食，你在這休息一下。”

夢縈點頭，將手靠近炭盆取暖，拂曉這麽一提方才發覺自己已近一天沒有吃東西，卻一點也沒覺得餓。

拂曉的動作很快，不一會便將飯菜都端了上來，說是隨意，卻仍是擺了一桌子。夢縈食不知味，也沒吃多少，看著倒也覺得太浪費。

拂曉手腳麻利的收了東西，讓她先行休息。

拂曉滿臉笑意的走在樓道裏，那笑容漸漸收了起來，看著樓梯處的柳九卿，他故作禮貌的行禮，“樓主。”

柳九卿身處樓梯拐角處的陰影裏，一雙眸子泛著妖異的光，他斜睨向拂曉，眼神銳利， “我確實向著你，但是我也要問清楚，有些……是不是你幹的？”

“不知道樓主說的是什麽事。”拂曉瞇著一雙狐貍眼，笑意吟吟的偏頭表示疑惑。

柳九卿勾起嘴角，似乎在笑他天真，“你騙的了死過一次失憶的夢縈，卻騙不了我，我可是看著你們長大的。”

拂曉面色如常，不為所動。

“姐姐？”柳陌笙從樓上下來，看見了氣氛僵硬對峙的兩人，“怎麽了？”他走到兩人之間，擋住了拂曉的視線。

柳九卿搖搖頭，轉身離開，走時看了拂曉一眼，拂曉明白，那是讓他好自為之。

柳陌笙也只是看了他一眼，就急忙趕去追柳九卿。拂曉垂下眼瞼，遮住了眸子裏的光華。

夢縈睡得不太安穩，翻來覆去。

祁末辛的臉，慕千雨的臉，伍塵蕭的臉，輪番的在她的腦海中浮現。

祁末辛背對著她，似乎是聽見了她的聲音，緩緩轉身，狹長的眼睛露出了一抹笑意。他整個人轉了過來，面對著她，露出了那手上泛著銀光的劍，劍身上滿是猩紅的血液，正一滴一滴的滑落，滲透地面。

他笑得天真，“夢縈，只剩下我們了。”

她看著他身後面目難辨的屍體，不由得驚呼出聲。

“夢縈。”

她看著他越走越近，她轉身狂奔而逃，卻怎麽也邁不開腿，直到祁末辛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，他說著話，那張面容卻漸漸被血液覆蓋。

“夢縈，你身邊只有我一個人就夠了。”

她慌亂的伸手擋住面前的紅腥，入手滿是粘膩，“不，停下！停下！”

眼前一黑，刺鼻的腥臭和粘膩感都瞬間消失，夢縈睜開眼，只見伍塵蕭駕馬而來，跑到自己的面前。

他一身甲胄，上面還殘留著血跡，想是戰後還未打理，就跑了過來。

他仍是那般俊朗，只是此刻的神情有些緊張，一點也不像他平時一副冷淡的模樣，“夢縈，你找我何事？”

“伍將軍，別再為我費心了。”她聽見自己這麽說，語氣疏離，應該是刻意與她拉開距離。

伍塵蕭垂下眼瞼，“……夢縈，我也很貪心，如果我死了，希望你能一直記得我。”

她驚恐起來，伸手去拉住他的臂膀，伍塵蕭的模樣卻突然消散開來，化作白雪。

白雪之中，慕千雨一襲白衣，手執一把油紙傘，擋住紛亂的雪花，他另一只手上握著一把墨色的玉簫，緩緩朝她走來，他幾乎要與身後的雪景融為一體。

他墨發披散，垂在地上。薄唇輕抿，似笑非笑。仍是那般若即若離的仙子之姿，讓人不敢靠近。

忽然他的面容變得有些悲傷，紙傘落地，在雪地上留下印記，他拉住她的手，似乎是不希望她離開。他靈活的指尖慢慢引導她與他十指相扣，夢縈見他抿唇，那雙星辰一般的眸子似乎看進她的心裏。

“夢縈，”他的聲音裏滿是柔情，“這只玉簫只會為了你而響起。”

“不！”夢縈感覺到自己大力的推開他，“騙子！”夢縈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麽大的反應，她對慕千雨的感覺很覆雜，似乎夾雜著她上一世的情感。

被推開的慕千雨只是笑著，似乎在笑她的逃避是多麽的無力。

“夢縈，你真的放下了？”腦海裏不停的在回蕩著這句話，夢縈捂著耳朵，那些字句卻回蕩在她的腦海裏。

一瞬間，那些夢魘全部消失掉了，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。夢縈的眉頭逐漸舒緩，頭微微側向一邊。

拂曉坐在夢縈的床邊，他的指尖泛光，點在夢縈的眉心，他眉頭緊鎖，喃喃道，“夢縈……已經記起什麽了麽？”

夢縈在一片草地上，她四處張望著，此刻是春季，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，她化作原形，在草地上打著滾，接著甩著身體，抖落毛發上的泥土和草屑。

這是她第二次夢見幼年時的自己，也不知身處何處。

“誰？”

察覺到陌生的氣息，她擺出攻擊的姿勢，瞇著一雙貓目，從喉嚨深處發出低吼，準備著若是有什麽東西意圖攻擊她，她便撲上去咬斷他的喉嚨。

那林子裏若隱若現出現了一抹影子，慢慢踱步走了出來，卻是一只火紅色的小狐貍，瞇著一雙狐貍眼，前爪微微擡起。

拂曉？！夢縈在心底輕喚。

可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吧。

“你是誰？在這裏做什麽？”夢縈充滿敵意看著面前的小狐貍，向後退了幾步，保持著合適的距離。

拂曉的眼珠子明顯在眼眶裏轉了一圈，他露出一抹諂媚的笑，一邊用前爪捋著胡須，一邊作出一副舒適的模樣，語氣滿是驚訝，“你竟然不知道我？”

夢縈的視線在他身上掃視了一圈，依舊沒有放松警惕，“我在這裏生活了好幾年了，你休想騙我。”

拂曉的大尾巴遮住他的表情，只餘下一雙眼睛還在看著夢縈，“我可認識你，你住在山莊裏，是……我倒是確實不知道你的身份，但是知道你叫夢縈。”

夢縈雖然還有些懷疑，但是很明顯不那麽抱有敵意了。夢縈暗自腹誹，自己怎麽可以對這麽一只狡猾的狐貍掉以輕心？

“你到底是誰？”夢縈收起爪子，乖乖坐在地上。

奇怪了，這拂曉怎麽會認識她的？九卿呢？在他之後麽？

“啊，我叫拂曉。”狐貍終於自報家門，倒是也沒騙她。不過狐貍說的話只能信一半，真話和假話參雜著說，最能讓人分不清真假，“也是師父的徒弟。”

現在的夢縈能夠明白，那時的夢縈卻還不夠聰明。

師父？什麽師父？應該不是慕千雨吧？之前記得慕千雨說過，有個教自己跳舞的師父，該不會是她？不過拂曉確實是會跳舞的，她之前還奇怪，拂曉一個男的學跳舞幹什麽。

“那你在這裏幹什麽？”

拂曉見她又放松了幾分警惕，不著痕跡的悄悄靠近，他火紅色的大尾巴晃來晃去，“畢竟是師姐嘛，師父讓我和你好好相處呢。”

“這樣啊……”夢縈垂下頭，耳朵抖了幾下，“原來是師父啊……”

拂曉見她一瞬間就低沈了下去，知道正是好時機，就直接走到了夢縈的身側，語氣關切，“怎麽啦？”

夢縈一擡頭就見拂曉就坐在自己身側，嚇得退了幾步，又覺得似乎這樣不好，畢竟都是師父的徒弟，所以又向前走了一步。

夢縈知道拂曉已經可以說是成功的打進了自己的內部了，至少基本是不設防了。

“我和他鬧了脾氣……”夢縈說了半截就停下了，不知道是因為覺得不該說，還是不知道怎麽說出口，“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去。”

等等……如果拂曉和自己是同一個師父的話……是不是代表他也認識慕千雨呢？不然拂曉應該就是山莊裏的人。所以拂曉早就知道她和慕千雨之間的一切，可是在和慕千雨之間的回憶中，拂曉卻一次都沒有出現。

可他卻能在自己死去之後及時和瑯玡一同出現將自己帶走，這太奇怪了。

但是拂曉和瑯玡的態度一直很明確。

那就是要帶她回去，不讓她留在塵世，也不要接觸任何之前接觸到的人。

她一直以為這個人是伍塵蕭，現在把這人換成慕千雨，似乎就說得通的多了。那麽瑯玡是不是也認識慕千雨呢？

伍塵蕭似乎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，當然，除了這次一開始的隱瞞身份，之前看起來應該都是她虧欠他多一些。

而慕千雨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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